这几天老苏头一直心神不宁的,越到最后期限就越是着急,感觉度日如年的。

他一直想去找梁美英看看,能不能给个准信,是不是一定生儿子。

只是现在他被老婆子压了一头,在家里居然不像从前那么自在随便说生孙子的话,有时候说到孙子章婆子还会那么冷笑一声,他就觉得格外刺耳,原本理直气壮地都会有点点理亏的感觉。

但是也只是一点点而已,跟自己要有大孙子相比,这不算什么。

他甚至觉得只要儿媳妇带着大孙子回家,这个家还会回到以前的状态中去,老婆子也还会变成以前的老婆子,尽管和儿媳妇儿脾气不和,但是绝对不会对自己这么阴阳怪气的。

所以昨天他一定要去看一眼梁美英,得个准信好让自己的心落回肚子里,只是碍于老婆子带刺的眼神儿,一直憋着,终于憋到老婆子被傅民友接去公社他便得了敕令一般,撒开脚丫子往外跑。

他先去梁美英大姐家,结果梁美英已经去四妹家,最后他又跑一趟。

本来到大姐家的时候就已经黑天,再去四妹家,天黑路不熟的他便走错路。

摸来摸去,走了半宿,又累又饿,快天亮的时候才终于找到四妹婆家村子。

这一次梁美英倒是在的,挺着尖尖的肚子一脸骄傲,不等梁美英给他保证,他一看就觉得是个男孩儿!

老苏头顿觉所有的苦头都值当,就跟吃了三斤大猪头肉捡一大车牲口粪那么带劲,饥饿和疲劳一扫而空。

他喝了三碗水就告辞回家,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有了大孙子,那老苏家就有香火,就能传种接待,以后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谁再在他跟前显摆生了个孙子,他就可以铿锵有力地反击回去:自己也要有孙子了!等着瞧吧,再过俩月就可以见真章。

到家以后他才觉得又累又饿,浑身疲惫不堪没有一点力气。一到家就想去找饭笸箩吃他个底朝天,结果却看到儿子蹲在堂屋门口发呆呢。

“你咋没去上工?”

除了寒冬腊月,生产队基本都有活儿,需要社员们上工的。就算现在过了麦收还不到秋收,可地里活儿也不少,要除草、抓虫、积肥等等,苏向东干不了沉活儿,但是这种轻快的他还是要去的。

苏向东苦着脸比苦瓜还苦,“爹,都散伙了,还上啥工啊。”

老苏头心里一咯噔,顿时跟一块石头堵在心口窝似的,“啥散伙?你娘呢?”

他冲进屋里,发现老婆子的东西居然都不见了,他吓一跳,嚷嚷道:“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傅民友那个混蛋东西使坏?”

他只知道章婆子跟傅民友、夏婆子合伙做草编货,可不知道他们租房子的事儿,因为租房子这事儿不需要经过大队,章婆子自然也不会和他报备的。

苏向东指了指外头,“坐大车去公社,说租了房子要开代销社呢。”

老苏头顾不得饿,又转身蹭蹭往村外追,还好他回来的及时,在马车刚拐弯要走上东西公路的时候追上来。

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浑身直冒冷汗,双腿也打哆嗦,两眼都有些发晕。

“他嫲嫲,你这是干什么啊,快家去吧,别丢人。”

老苏头一把扶住大车车厢,脚下一踉跄,好歹稳住自己没摔倒。

章婆子看他那样,冷笑一声,“你当我和你吵架拌嘴赌气呢?你放心,不是呢,民友开了个小卖部,雇我和盈盈去给坐店卖货,我们俩不能上工就赚点钱去。”

她不想让老苏头和梁美英知道她和傅民友合伙,只说是受雇,这样的话也能杜绝梁美英贪心。

老苏头闻言松了口气,不是真散伙不要这个家而是去打工赚钱啊。

他舒了口气。

章婆子对傅民友道:“雪梅爸,咱们快走吧,别耽误工夫。”

傅民友看老苏头脸色不大好,还想关心关心呢,见章老太催促,他就和老苏头笑笑,“大爷那我们先走了。”

老苏头忙道:“嫚嫚和二嫚儿不能都去,得留一个在家里做饭。”

要是都去了,他和儿子上工,那谁做饭?

按照道理,应该苏盈留下,毕竟她年纪大干活儿多,二嫚儿还小,只会热个现成饭,要说捏窝窝头烀饼子并不会。

章婆子骂道:“留下干什么,在家里不赚工分,我带着去卖货了,一个月怎么也能赚两毛钱填肚子。”

老苏头头晕眼花的,伸手朝着苏盈抓去,“嫚嫚留下。”

大孙女不能被带走,要是和家里生分了以后和弟弟不亲,不能帮衬弟弟这可不好。

章婆子用尺子敲他的手,“干什么,你快上工去吧啊,耽误上工看你吃什么。你们不是整天嫌弃我一个老婆子领着俩丫头片子不赚工分白吃食儿嘛,以后我们不在家里吃,你们自己管自己吃吧。”

她又催着傅民友走。

老苏头不肯,双手扒在大车上,一定要苏盈下来,“你娘那么疼你,你就这么走了,你娘该多伤心呢。”

苏盈斩钉截铁道:“你放心吧,她不会伤心的。我和二嫚儿要跟着嫲嫲,不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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