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安显然低估了他那句与尔同销万古愁的威力,在满堂喝彩声中他搂着呆若木鸡的牛龙儿离开大堂,这跛腿少年最后那仰头甩袖转身而去的风姿神韵就像是一柄无形的剑,猛烈而飘逸的戳穿了这场上巳节宝船诗宴繁花般的虚壳。

来到甲板之上的赵幼安轻呼一口气,他擦了擦手心渗出的汗珠,可以想象阁楼内那位宋公子此时的脸色,他瞥了眼牛龙儿那挨了一巴掌的脸蛋,红扑扑的浮肿一片,他戏谑的问道:“牛龙儿,一头扎进花魁的胸脯里是什么滋味?”

“唔。”牛龙儿歪着头想想后吐出一个字来。

“香。”

赵幼安笑容灿烂的说道:“值了。”

“安哥儿,我今天突然发现你有些......”牛龙儿那双异色双眸死死盯着赵幼安吐出两个字来,“陌生。”

赵幼安突然心头一惊,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两个字撕开,刚才他在阁楼内斩获的一点虚荣感荡然无从,他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小子是不是被吓傻了,我哪里不一样?”

“我认识的安哥儿带我去胡满月家肉铺偷猪蹄时,被胡家人发现拿着扫帚追的时候他跑的比我快,去康平坊教坊司偷看胡姬洗澡的时候,总是变着法子哄骗我蹲下,他先爬上教坊司外那棵老槐树上去偷看。”胡满月捂着有些生疼的脸颊,他看着赵幼安接着说道:“我认识的安哥儿,最喜欢拿些蒙汗药将沾衣坊的家犬蒙倒,然后卖给从西域来的驼商换酒钱,最主要的是,我认识的安哥儿不要说是背诗,就是让他认几个字都会破口大骂,最主要的是他根本就不识几个字。”

赵幼安听完牛龙儿发自肺腑的感慨顿时觉得眼皮上跳心惊不止,他故作潇洒的拍了拍牛龙儿的后脑勺笑骂道:“在你嘴里我就是个偷鸡摸狗的浪荡子咯,那刚才把你救出来的是谁?”

“所以说,”牛龙儿咧开嘴露出憨笑说道:“成亲真的能让一个人有这样大的变化吗,就是从你成亲后才变的不对劲的,刚才他们要你作诗的时候我心里就想完了完了,谁知道你藏了这么一手,安哥儿,你告诉我,你那位朋友是谁啊,莫不是沾衣巷的老书匠宋瓷?”

牛龙儿着实吓了赵幼安一跳,他还以为自己心底的秘密被这个憨小子发现了,就当他要开口说话时,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声音。

“相公,我也想知道你那位朋友是谁?”

朱婉儿笑意盈盈的站在身后,她看向赵幼安时一娉一笑之中满是柔情,甲板之上春风轻拂,朱婉儿几缕青丝遮在眼帘前,赵幼安伸手撩了撩那垂落的秀发笑道:“要想知道我那位朋友是谁,需要听一个很漫长的故事。”

“好呀。”朱婉儿笑着挽着赵幼安的胳膊,然后轻声说道:“多长的故事我都能听完,咱们的日子还长呢,你就慢慢讲,我就一点一点听。”

赵幼安感受依偎在自己身侧的朱婉儿身上飘来的阵阵清香,她柔声的情话儿说的虽然有些生涩,但让他心中生出一片暖意。

“哎呀,相公送的香囊还在那位姐姐的雅间里。”朱婉儿一拍额头说道。

“那我们再去喝杯茶?”赵幼安问道。

“好啊,那位姐姐看见相公在大堂吟诗,也是对你赞不绝口呢,现在我倒是觉得相公在大理寺当个狱史,有些屈才了。”

赵幼安看着一脸骄傲的朱婉儿顿时翻了个白眼,哪是我有才啊,分明是谪仙人的诗好。

赵幼安和朱婉儿再上二层阁楼,牛龙儿并未跟着,赵幼安也宁愿这小子在甲板上晃荡,不要再和楼下那些非富即贵的公子哥有任何触碰,尤其是那个被驳了面子肯定对他们心怀怨念的范仪。

曹刘氏再见赵幼安和朱婉儿,越发的热情,她打发了煎茶的小仆,亲自为这个诗宴露脸的小哥煮茶,看着这个丰润美妇盘坐在铜炉前烧水,他顿时觉得受宠若惊。

长安能有几人让金吾卫中郎将妇人为其煎茶?

再说中郎将曹猛,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带来的金吾卫两人一组暗中保护那位耀眼的大唐明珠,在替换时其中一组少了一人,他急得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脸上浮起一层怒意,吱哟一声后所处雅间的门被推开,隋木郎推门而入。

曹猛看着隋木郎沉声问道:“找到了吗?”

“没有。”隋木郎眼神慌乱的摇了摇头,他一咬牙怒道:“黄虎这小子不知道上哪去了,知道他好赌,就连宝船船舱内的小赌坊我也去看了,他没在哪里。”

“赌钱他是不会去的,我们所系责任重大,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在今天去贪赌。”曹猛眼神凌厉的分析道,他看着隋木郎说道:“你们八人加上我,只有我们知道公主的行踪,现在丢了一人,我觉得事情蹊跷,你这样,公主那边我亲自去,你带着两个兄弟再去找找他。”

“诺。”隋木郎抱拳道。

“若有情况,响箭为号。”曹猛嘱咐完就整了整衣袍快步而出。

在甲板之下第一层中,有一处敞亮的内舱,舱内摆着数十张桌,一些赤膊的水手躲在这里呷酒赌钱,这些平日里在生活在船上的水手都是宝船行至某处就招几个来,他们大多是纤夫或者船底摇大浆的力工,有好多忍受不了船底苦闷的生活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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