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的月自松叶间漏下光来,披在那人的肩上,那神秘人似是不急着走。

“宁倾寻,”他开口,“你果真要一辈子留在这里种菜么?”

千亦从方才就觉得他熟悉,这熟悉未必是白少轶能觉出来的,却也令她讲不清。

她想要开口问他,那人说完话,大约觉得有趣,自顾自地笑了一声,接着凭空一跃,也消失了。

夜深。

冥渊进到一处宅邸,径向一隅别院走去时,将脚步放得更轻。

临近房门,可见灯火隐约,他在阶前半跪下来。

“主上,一切正常。”

屋内的人依稀应了一声,便同这清夜一并沉寂。有半点烛火燃在虚浮空气里,郁惟摄在书案前静立,一丝目光幽幽落下。

那案上搁着一幅字,笔力均匀,十分清隽。

‘天枢连因果。’

他凝注许久,视线渐散开,移向窗外,竟含了几分莫名。

到第七日,便是住持答允为文老夫人落发的日子,一大早,圣驾猝不及防地降临了浅草庵。

彼时,宁白二位大人正撸起袖子,投入到大殿修缮的收尾工作里,当她们听到通报赶出去接驾的时候,皇帝已经来到殿门前。

“臣白少轶、宁倾寻恭迎圣驾。”

赫连元决自两人跪着的面前经过,有郁惟摄随驾在后。

步入殿内,他平若的眸光略略环视:漆画的梁栋、粉刷的墙壁、葺补后的穹顶焕然一新,入目无丝毫奢逸,佛殿的庄严光华被完整保存并得到了很好延续。

置身其中,只觉禅静香清,赫连元决慢声道:“难为你们亲力亲为。”

千亦一时不解话中的含义,怕心思百转的帝王不是有意说来挖苦他们,便听住持接言:“阿弥陀佛,两位大人可当此褒奖。”

赫连元决闻言扫过千亦的面庞,月白的小脸竟溅了几个漆点,想她自己都没注意,只是微低下头,白少轶严挺的外袍也随意卷起了袖口。赫连元决唇角微微起了起,“平身吧。”

说话间,住持引皇帝向殿内走去。

“皇上,七月十三乃大势至菩萨诞辰,适逢今日大殿整缮完工,是我佛慈悲,皇上福泽恩惠。”

赫连元决颔首,“《观经》云:大势至菩萨以独特之光,遍照世间众生,使人间解脱血光刀兵之灾,得无上之力。朕今日来进香,也愿佛佑我大盈百岁安宁,黎民免于战乱之苦。”

众人于是随皇帝上香祈拜,进行完之后,千亦请求回去更衣暂行告退了,住持也请皇上去后堂茶歇。

不一会儿千亦回来,住持正同皇帝赏评悬于庵堂墙上的一幅画,那画用淡淡水墨晕了远远的群山,像是雨雾笼着一般,画中无别意,竟是禅慧深。

赫连元决凝析半晌,不禁道:“青山远黛,白云空流。”

“若问归处,山林似水,小径幽。”一时,鲜有言语的郁惟摄接词。

赫连元决默然,声音约有叹息,“若可选择归处,怎不愿绝隐山林。”

住持上前来,念了句佛语,“皇上的俗务,乃是天下民生,万般维系,怎可抛却。”

千亦正听他们的对白听得云山雾罩,忽然感觉赫连元决的目光看过来,紧接便有话锋一转。

“朕看有二人倒有抛却俗务之心,不作不为,乐得清静,一心要脱离尘俗呢。”

他这话说得千亦后背发冷,那边白少轶的面上也绷得惨白。

说话间,一位师父进来,在住持近前耳语几句,住持点了点头,“知道了,请明空师父前去法堂主礼。”

赫连元决大概知悉缘由,便言道:“朕想在禅院随处走走,住持今日事务繁多,勿需陪同了。”

住持行了一礼,“如此怠慢了,圣上请便。”

随后离开了庵堂。

赫连元决此时也收了游赏的兴致,眼光直凛凛地向宁千亦,“我们也去。宁爱卿不想亲自去看看么?”

说完也不待千亦回话,便甩开袍袖,踏出门去。

*

今日法堂十分庄严,香篆缭绕。众法师列坐诵经,杳杳梵音仿佛来自西方极乐,穿越万古苍茫,播洒人间。

文老夫人已跪在堂下,一旁有师父手端剃刀用具,此刻正是剃度大典。

赫连元决无意打断,脚步便不踏入。

见明空师父执剃刀,要替老夫人落发。青丝不及断,堂外忽闻嘈杂人声:“着火了!庵后着火了!”

接着有人冲进来,“住持,庵后茅屋着火了,因……因茅屋偏远,我们发现时,已近烧光了……”

谁也不料文老夫人惊忙起身,竟已不顾一切,跌跌撞撞地奔出大殿,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股脑儿地赶去救火。

堂中僧众都离开了,剩千亦他们站在原处,郁惟摄缓缓启唇,“火也蹊跷。”

赫连元决听到这,也自琢磨起来,清晨刚刚落雨,时不至午,又无烈日当顶,怎会无故起火?

他看向千亦,不待开口,千亦自觉跪下,“皇上恕罪。”

这下赫连元决也瞪大了眼睛,“佛门净地,你岂可如此放肆!”

白少轶更是慌了,一个罪名尚未落定,不期又飞来一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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